扬州生变,举城投降,紧接着通州、泰州相继归降。二十日,燕军西上六和,打败驻守官军。至此,江南的门户已完全打开,燕军加紧整备舟师以待渡江。
就在燕王驻军江北诸县,筹划渡江的时候,他的营帐前,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燕王一见到她,不由得涕泗横流,两人相持恸哭,好长时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全赖马和、马云几个,将两人扶上椅子,才悄然退下,下令众军官远离燕王营帐。
“阿弟,”庆城郡主摸着燕王的脸,嚎啕道:“我快认不出你啦!我眼睛坏了,看人一重一重地,他们说你打了败仗,被马拖死了,我不知道这是假话,哭了一个月,眼睛就坏了!”
两人自从洪武二十四年之后,就再未见过,再次相见的时候,他们都已显得老了,特别是朱棣,几年中风餐露宿,有时十几天天身不解甲,脸上风霜劳碌,脸庞似乎瘦削了许多,然而这种轮廓却更肖高皇帝了,这是庆城眼里的朱棣——而朱棣眼里的庆城,几乎成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妇人,根本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高高的个儿,乌黑的头发从中间分开,红润的脸庞上嵌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坐在槐树底下给他们兄弟剥核桃的模样,哪怕是在懿文太子的灵前,他见到的都不是如此苍老的庆城。
燕王不由得大恸,他将头埋在庆城膝上,“弟不图更有今日,能和大姐姐相见,真是有如来世!”
“皇考陵土未干,我兄弟相继残灭,”燕王就如同小时候,受了委屈找大姐姐哭诉一模一样:“允炆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为何残忍至此?他听信奸臣的谗言,却将至亲之言,全然不顾!我对他倾吐肝心,恨不能呕血而书,却不得半分回应,如水泼石。我若不是被逼地一点余地都没有了,不止于此!不至于,奋万死,求一生!”
燕王说着嚎啕痛哭,他说的是实话不错,是他最初的本心,他当年决意起兵的时候,想法就是不愿束手就擒,他就算是死于阵前,也好过死在高墙圈禁之内。只是天不绝人,他不仅打出了精兵十二万,还打出了自己的地盘,甚至还能一鼓作气,将军队杀进江北,完成对朝廷的反杀。
这时候燕王还是在奋万死,求一生吗?
庆城郡主不是干预政事之人,她自然只想着燕王如何煎熬逼迫,不由得又哭了一回。好不容易停住眼泪,燕王才问道:“大姐姐,你是如何到我这里来的?”
“是允炆让我来的,”庆城沉浸在悲欢之中,总算想起了自己的正事,道:“他就算不遣我来,我也要来见你。”
庆城郡主如今在皇室之中,是辈分最大的了,亲叔侄之间的纠纷现在要靠她来调解了。作为女人本不得参预国事,但此次燕兵南下,实是宗亲之内自相残杀,既是国事,又是家事。战场上不得解决的问题,能否用骨肉亲情感化呢?她渡过浩浩江水,登上北岸,只希望自己能劝和这叔侄俩,不要再伤骨肉之情了。
“此次前来,还受众弟妹之托,”庆城拉住燕王的手,恳切道:“这三四年,年年大动兵马,运粮的百姓、厮杀的军士,死了这许多。都是一家人的事,却连累他们不得好日子过……允炆跟我说了,你军马不要过江,他许你长江以北,自建旌节,划了半壁江山与你,你就、就回去算了,不然将来天下太平了却不好说……”
燕王嘴角浮上了一点笑意,这笑意又是讥讽又是悲伤:“大姐姐,周王弟、齐王弟如今安在?”
“圈在了洗马坊的高墙别院之中。”庆城郡主提到两个弟弟,又要落泪。
“大姐姐可知道,”燕王就道:“若是我没有奋起一搏,今日大姐姐要看我,也应当在洗马坊中了。”
他将手抽出来,道:“打得过我的时候,我派去多少人,请求恩恕,全然不理,必欲杀我;打不过我的时候,就许我半壁江山,割地以和。我是不是也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