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一定哪怕一秒都没有。
疏于打理又被融化的雪花打湿的金发乱糟糟地垂落下来,如同被男人重重擂中腹部,胃袋在剧烈的抽痛中绞紧,让他陡然生出了想要作呕的冲动,可只有泛酸的胃液反上来,灼烧着她的口腔。
尖刻的恨意像带刺的藤蔓一样在他的胸口扎根生长,心脏每跳动一次都牵动起鲜血淋漓的痛楚,原来连生下他的人都对他的降生全无期盼与希冀,可这世上竟然有人能这么轻易地得到他就算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她看起来甚至对这一切有些厌烦,微微皱着眉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其实那时候绘里世只是因为在初具审美意识的她眼里这个热情过头的德国阿姨给她挑选的这条公主裙让她看上去很像妈妈主演的舞剧《天鹅湖》里的四小天鹅,并因此不太高兴。但就算凯撒知道,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可遏制的嫉恨和恶心,同时又茫然地困惑于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着这样的女孩:明明是和他一样的人类,可他们的差距好像比人和野狗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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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里盛满落地窗后壁炉温暖的火光,吊灯明亮的灯光以及从女孩身上流泻出来的、他全然陌生的无形光彩,这些光芒与扎根在他胸口的藤蔓纠缠在一起,把他拖入如坠梦境的恍惚中,即使怀抱着心脏被刺穿的痛楚,也执拗地不愿回到属于他的阴暗肮脏的淤泥里。
直到突然往窗边走了几步,指着窗户仰头和身旁与她眉目相仿的女人说话,他才陡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境地,猛地转身落荒而逃。
他慌不择路地撞上了警报器,被循声赶来的警卫扭送到了警察局,而这个小小的意外甚至没有惊动宴会厅里的宾客们,只有作为寿星的女孩又疑惑地看了眼窗外,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妈妈,德国有很多流浪动物吗?”
从亮处看暗处并不太分明,她不确定地比划着:“窗户外面好像跑过去了一只金毛,脏兮兮的。”
而凯撒在警局待了一夜后,姗姗来迟的男人才终于来领走了他。
他猜出他这一次离家出走的缘由,破天荒地没有打他,而是嘿嘿地笑了起来,好像终于找到了能更有效的摧毁他的方式,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满是恶意。
“看见了吧,她就是个——”他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用尽世界上最恶毒最污秽的字眼来辱骂她,“你竟然指望她会爱你吗?没可能的,她只爱她自己!”
似乎从诋毁她这件事中得到了短暂的快乐,他手舞足蹈,却又痛哭流涕。
凯撒平静地看了眼面前这个比起人类,更像是个会说话的畜生的东西。
他不会再指望有什么人能爱他了,包括「爱」本身他都不再需要了。
“——还有哪里需要修改吗?”
纹身师把起好的底稿展示给他看,他伸出手,拂过藤蔓上林立如刀簇的尖刺。
“这些,”他淡淡地说,“改成羽毛吧。”
“……诶?”
“怎么,有问题?”
“不是。”对方起身去找颜料和画笔准备修改图案,“就是觉得玫瑰的刺不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吗?换成羽毛的话会有点违和吧——这种轻飘飘又柔软的东西也能伤人吗?”
他一瞬间有些恍惚,想起被男人精心地放置在一尘不染的玻璃罩后的玫瑰,女人为他取的“米歇尔”这个名字,以及那个女孩用那双清澈见底、仿佛生来就没有接触过任何阴暗昏聩的眼睛从另一个世界向他轻轻投注过来的一瞥。
“能的。”
他轻声说。
每朵玫瑰生来都生有荆棘,尽管她全无所知,可他还是被深深地刺痛,心脏被刺穿的伤口经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