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车开进半山上的寨子,远远望见晨雾中立出一支旗杆,从一家人的房顶伸向半空,经幡在早上的寒风中猎猎飘动。司机说:“那是死人立的旗杆。”车子开过去,院门前停着小货车、小面包车、三轮车、偏斗车,有十多辆。院门半开着,门上贴着白纸和黄纸,一阵阵刺鼻的纸钱味道钻到鼻腔里。志成隐约里看到院门里,有稀稀疏疏的人影闪动,人影头上扎着白色的布条飘来飘去。
江大强说:“志成,你去问问,确定一下是不是徐总家。” 志成拿掉棉大衣下了车,忍着寒气,快步过去把院门慢慢推开。一个壮实的人影从里面急吼吼地走出来,几乎撞了个满怀。往旁边一闪,定睛再看,人影正是徐度。
徐度脑袋上包着白布,系成一条帕子,在肩背后边拖成尾巴,手上拎了一个背篓,正准备出门,像要去请人或置办东西的架势。志成大叫了一声“徐总”, 徐度看清了他,吃惊地问:“咦,你怎么在这里?”
志成说:“我和志强哥一起来的,他在那台皮卡车上。”
江大强早拉开车门跑了过来,叫着:“徐总、徐总,我在这里。” 几步冲到徐度面前,“我和志成专程过来,送老人家一程。”
徐度肯定没有想到两人的到来,惊得合不拢嘴巴,一手拉着江大强,一手拉着志成,说道:“你看这,这……你们昨晚赶路?大强,你们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江大强说:“不敢讲,讲了你肯定不同意。”
徐度说:“同意的,同意的,你们跑这么远,太让我感动了。”
徐度把两人往院门里带,冲里边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哥、姐,哥、姐,我朋友来了,我公司来人啦!”
院子里摆满了花圈和桌椅板凳,乱乱糟糟的,中间留着一条甬道。志成和江大强走进去,从正中的堂屋里冲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打扮同徐度一模一样,未到跟前,单膝着地在甬道,作拜伏状。徐度快步跑过去,动作和中年人一样,排成了一排,变成了三个中年人的动作。江大强叫了一声“多礼了”,紧走几步,赶紧一个个去扶起来,三个中年人不为所动,坚持单跪着。直到志成走上前,逐个扶了一遍,三人才慢慢起身。徐度边起身边说:“我们这里的规矩。谢谢你们专程前来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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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强叫了一声:“哥、姐,你们和徐总,节哀顺变!请带我和志成去灵堂,我们先上香。”
到了灵堂,浓重的香烛纸钱熏得志成头脑昏沉,几乎想抬手掩鼻,终究忍住了。江大强眉头不皱一下,对着徐度老母亲的灵牌,倒头就拜,磕了三个长头,起身再合十再拜。拜完,从旁边的桌子拿了一支香三支烛,点着了插到灵牌前的泥巴烛台上。志成看懂了,学作去拜。徐度在旁边拉住他说:“大强代表了,行了行了。”志成异常坚决,话没有讲一句,膝盖便自动弯到地面的蒲团上去了。
徐度说鞭炮在八点钟放,现在寨子里有很多城市一样的规定,红白事不能随便扰邻。农村人勤快,八点钟前,村子里已经活跃起来,像赶场一样,吊丧的人、送东西的人上门,络绎不绝,有人来一般先放一串鞭炮,炮声短则十秒钟,长则二十秒钟。司机小心翼翼地卸下车上的鞭炮,从院门开始,顺着院墙前绕了四大圈,不断人来问:“谁带了这么多火炮?”,有人说:“这起码要放二十分钟。”
江大强请徐度一家人来看放炮。一声令下,火炮霹雳叭啦地响起来,一片电光闪动,惊天动地,其中杂着个别的大炮,震得人两耳发蒙。五分钟后,全村的人都跑出来看,对着徐度、江大强和志成这边指指点点。徐度捂着耳朵,大声问:“怎么这么多?” 鞭炮声盖过了人声,江大强大约听清了,趴到徐度的耳朵边说:“你不要管啦!晚上和明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