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接宋向文的二爷爷了。
二爷爷到了宋庄,先去了宋向文家里看了一圈。在村子里面生活了一辈子,哪怕不是专业从事这方面工作的师爷,也还是对这些事情的规矩有所了解。二爷爷身体还算硬朗的,叔叔说心脏不太好,有的时候会住院,但是总体来说问题不大,能在厂子看大门,自己做饭吃,就已经比同龄人强不少了。二爷爷抽烟,师爷也抽烟,两个老烟枪坐在天井里,喝茶水,这个时候,二爷爷就是宋向文家的话事人。二爷爷跟爷爷是亲兄弟,爷爷瘫痪了,坐在炕上下不来,宋召华和爷爷的两个闺女都去了殡仪馆,家里面说得上话的就刘二姐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很多事刘二姐还不懂。二爷爷就帮着宋向文家操持,询问一些细节,比如说什么时候堂前哭,出殡那天预备些什么,怎么把骨灰盒放在棺材里,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宋向文从厨房里看着两个人一人约莫抽了四五根烟,才算把话说完。二爷爷双手扶着膝盖,慢吞吞费力站起来,跺跺脚,眼神环顾一圈,看向了屋子里,盯着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爷爷屋子。爷爷的小屋就他一个人,正是忙的时候,谁也顾不上爷爷,二爷爷去陪着他拉拉呱,奶奶走了,爷爷跟她生活了一辈子,说不难过谁也不相信,全家都在忙着火化回来的事情,却没人记得爷爷的心情。想帮忙,他下不了地,从奶奶去世开始,他就右手扶着桌子,坐在炕上,就这么坐了两个小时,坐到了二爷爷去找他。
“都回来了?”二爷爷慢条斯理地,背着手进门,自己找个了凳子坐下,坐在炕前,把背着的手交叉在身前。爷爷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半晌,用沙哑的嗓音问二爷爷。
“嗯,都回来了,你寻思寻思还不行?这是个大事,谁还能不回来?远的明天就来了,近便的都回来了,这都到了晚上了,人家看了看就好回去了,晚上也不能在这里守着。”二爷爷操着一口纯正的土话,张开满是烟味的嘴巴,没看爷爷的脸,看着爷爷小屋子里的地面,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
“他们还没回来是不是。”爷爷又问了二爷爷一个问题,他想问的是奶奶火化回来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车拉着出去,再拉着回来,就变成了一个小盒子,变成了几斤重,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宋向文觉得,人火化之前和火化之后是完全不同的,火化之前,人们在悲痛之中,起码还能触摸,还能看到,能感受到一个人躺在炕上,不会动了,没有呼吸了,但是还是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会儿就醒了,去世只是他们开的玩笑。
但是当人被推进了炉子,被一把火烧过,变成了粉末,就再也不存在了,不能被感受到,一个具象的人,就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才去了多久一会儿,你光排号不就得等一大会儿,推进去还得一个多小时呢,哪能这么早就回来。”二爷爷又动了动嘴皮子,眼睛还是没有看着爷爷。
爷爷听着二爷爷说的话,想了一会儿,头偏了偏,看向炕里面,是奶奶躺过的地方。炕上还有许多的瓶瓶罐罐和几个塑料袋,水果、肉松、饼干、奶粉,奶奶没吃完的东西都堆放在里面。还有奶奶的枕头,奶奶的头巾,奶奶的外套,奶奶盖着的被子,都被胡乱的卷起来放在了炕里面,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这些衣服呢?还有你后边那个大箱子里头,跟这个柜子里面,都有,不用收拾收拾一块放进去?”爷爷又问了。奶奶的嫁妆,两个大木箱子,黑色的,已经几十年了,奶奶还在用,里面放着她和爷爷的衣服,放着她没来得及花的钱,放着她跟爷爷所有的宝贝。箱子的盖子扣上了一个窟窿,一根绳子从窟窿穿过去,方便人打开它。宋向文曾经踩着凳子看里面,奶奶不让,让宋向文下来,宋向文只看到了几件衣服。
“你光管些这个干什么,等着恁两个闺女回来就收拾了,你还管这么多。”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