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太晚太晚了。
朱允炆是觉得,皇爷爷已经看到了藩王隐患,只是他不能给自己更多的建议,因为对于皇帝来说,这些拥兵自重的藩王,正是他一手培育出来的。所以朱允炆才要问黄子澄这个智囊,他的办法总是最多的,而且他深知自己的疑虑之处,一定会给出更切实可行的办法出来。
“诸王仅有护兵,只能自守,因为战争的缘故,才得统御府卫,”黄子澄侃侃而谈:“朝廷的军队,非藩王一家之军队,且犬牙相错,星罗棋布于天下各地,倘若诸王有变,只需临以六师,谁能抵挡?汉朝时候出了七国之乱,七国非不强也,最后还是终归灭亡。这是以大胜小、以强胜弱的道理,而我顺彼逆,天下大义在您身上,谁人敢恣意妄为呢?”
黄子澄一副胸有成竹之象,让朱允炆不住点头,心里甚感欣慰,他对这个会试曾以策论夺得头名的大儒寄予厚望,他觉得黄子澄这样一番分析说到自己的心里——这就是他对天下大势的预测,诸王反或者不反,现在根本没有预兆,他只知道若是真有反叛的藩王,他也必如黄子澄所言,像汉景帝平定七国之乱一般,横扫诸藩。
“先生此言,解我疑惑。”朱允炆殷切地说:“愿先生勿忘今日之言。”
“臣蒙殿下不弃,”黄子澄慨然以天下为己任:“臣唯死以报!”
这时候,僻静的角门里忽然传来了笃笃的脚步声,是朱允炆身边伺候的内侍疾步跑了过来:“殿下,皇爷召!”
“什么事儿知道吗?”朱允炆示意黄子澄先行退下。
“说是,”这内侍道:“晋王薨了!”
等朱允炆急匆匆赶往奉天殿的时候,又被告知皇爷刚刚坐辇去了太庙,他也急忙赶过去,边走边想,晋王如何会薨逝了呢?不是说,年前那一场突发的疾病,已经被太医戴思恭给治好了吗?
等等,他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晋王薨了,秦王也早在两年前薨了,节制九边的藩王里,又少了一个权重难制的,而且,晋王还是实际意义上,诸王之长啊!
他心里难以抑制地生出了喜悦之情,然而不多久,这种感情却让他觉得愧疚和难堪起来——死的到底是他的叔父啊,是皇爷爷的儿子,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即使他曾对自己不恭敬过,即使他曾在表笺上自称“长嫡”,但、但他还是自己的亲人,还不知道皇爷爷闻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有多伤心呢!
他匆匆赶到太庙里,远远就看到地上跪着一个垂垂老矣之人,近前一看不由道:“戴太医,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年前晋王生病的时候,王府诸医束手无策,皇爷爷便派了戴思恭去太原为晋王看病,不多时便传来消息,说晋王痊愈了。戴思恭的医术的确是无双国手,他不仅为皇爷爷诊治,所治无不立效,而且还曾被派去北平,给当时患“瘕”的燕王治病,在听闻燕王嗜吃生芹之后,当下开出一剂药来,当夜燕王就解下“细蝗”来,第二日病就痊愈了。
“殿下,”戴思恭道:“老臣之前奉命探视晋王疾病,当时就对晋王说:‘能治好,只是毒已经侵入膏肓之地,若是再次发作,就无药可救了。’今日果然旧疾发作,臣无力回天,只求皇上不要加罪其他医正,这是臣的罪过。”
朱允炆宽慰了他几句,就进入太庙之中。他一路走进去,直到前殿没有看到皇帝,走到中殿才看到皇帝站在空旷的殿中,对着孝慈皇后的神主,不知道站立了多久,也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他眼里看到的皇爷爷原本很挺拔的脊背已经佝偻下来,而等他轻轻唤过一声之后,皇帝转过头来,遍布斑纹的脸上,一双眼睛浑浊而且没有方向。
朱允炆心里不由得大恸,他跪在地上抱住了皇帝的腿:“皇爷爷,晋王叔薨了,这也是无奈何的事情,您千万保重身体,莫要过于伤心!”
“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