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高煦,且高煦那个性子,也不是甘受挟制的人,况且李氏叫高炽沾了身,名义上早失了清白,如此再也生不出波澜来。
想来她就十分恼恨,乳母之昏聩乃是常情,乳母之倚势也是常情,因为有将小主人拉拔长成的情分,这体面并非一般奴婢可比,且她们也得到了注重孝道的社会伦理的支持,所以向来恣肆妄为,比别人更可恶一些,欲壑难填,要是金氏丈夫仍在,今日不知道要在外头做出如何的事情来,便是金氏死了丈夫,隔得这样远,也能在府里生出事来。她向来知道高炽性子柔弱,却没想到为了金氏可以同自己顶嘴,她若是当真发落了金氏,岂不是叫高炽一辈子难以释怀,就像燕王对冯氏的感情一样?
所谓投鼠忌器,就是这般了,金氏算是什么人,难打发的是她背后的高炽罢了,这金氏已经将自己连带着女儿捆绑在了高炽身上,而高炽仍不自知,也不觉得他是偏心护短。问题是这“短”,并不是妻子儿女甚至母亲,而是他的奶娘和奶娘的女儿。
不过徐氏若是连个奶妈都制不住,便也不是徐氏了。她早上在见两个执事之前,其实还派了人出去,这人是燕山卫的锦衣卫百户,徐氏派他去往山东走一趟,打听一个人去。
徐氏要找的女人杨氏,也是个年过四十的老妈子了,她的身份也很清楚明白,也曾哺育过高炽,与金氏比起来,她是最初哺育高炽的奶妈,她喂了高炽两年半的奶,而后半年才是金氏顶替过去。
没有像金氏赖上高炽一般,杨氏很早就请辞出府,回了山东老家去了。她当年跟随丈夫戍通州所以来的北平,徐氏记得她的丈夫名叫蒋廷珪,说起来对高炽的恩情最大,因为高炽小时候生了一次病,哭闹不止,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蒋廷珪将他背在背上,在地上转磨转了一宿,膝盖都磨烂了,高炽方才破涕为笑。
徐氏今方要寻到这二人带回来,好好治一治金氏。
张昭华还一头雾水,问道:“敢问母亲,二弟这个新人,是哪家的女儿?什么来历?”
“我知道你的性子,我若是不说,你自当回去打听,”王妃便道:“且告诉你,这女子姓李,名叫李香韵。”
张昭华本来端着茶杯细细啜着蘋婆汁,听到王妃说出来的人名,一下子将手中的茶杯打翻,面色也显而易见地煞白起来。
她此时的心跳地仿佛耳膜都在跟着震动,昨晚上,果然还是出了事了!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打发人去搜,没想到人已经在王妃这里,而且她还成了王妃配给高煦的人——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是高煦,而不是高炽?
见张昭华这样一副难以言述的神色,王妃就轻轻拍了拍她,“且算了,这个事情你不要多想,总之木已成舟,我断不会将人塞到你那里,平白与你添堵。高炽那里,你且由他不得劲几天,这都是我的意思,他发作不到你头上来。”
张昭华浑浑噩噩,但是知道王妃的爱护之意,不由得将头枕在王妃膝盖上,情不自禁地微咽起来。
等她回了世子所,依然不知道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知道王妃若是不想让她知道,她是怎么都打听不出来的,干脆就息了心思,只是呆呆地楞坐着,心头闪过万般思虑,又是感伤又是愧悔又是愤懑,狠狠地哭了一场,直把莲芯枕头从里到外都打湿了才罢休。
她丝毫没有解了一桩心事的感觉,只觉得怕是所有人心上,都平添了一道心事。王妃既然说了这话,可见高炽早已猜到这其中她的手笔,而自己的确担了最大的干系,怎么也洗脱不掉。王妃拳拳爱护她,不顾高炽的心思,将人弄到高煦那里,那高煦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乐意有这么一个人吗,她自己犯下的错,最后的结果,叫高煦担了,这凭什么呢?
她想来想去,只悔自己昨夜大意,叫人跑出去,酿出这一系列的后果来,她倒是不后悔自己将人弄到府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