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采的眼睛一直瞧着品姐儿,满眼的喜爱,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大约是想着要出来看龙舟,竟没睡好。”
绮年并不戳穿她的谎言,只拍着品姐儿问:“去跟二婶一起坐好不好?”品姐儿还有些发困,何况秦采素来对她亲切,迷糊着眼睛就被绮年交到秦采怀里去了,小胖虫子一般蠕动两下,随着马车摇晃很快又呼呼睡着了。秦采瞧着她莲藕一般的小胳膊,手腕上系着五色丝线编的彩绳,还挂了丝线缠出来的五毒串儿,眼圈倏地就红了。昨日魏侧妃为了端午没有新衣发脾气,话里话外都指着她没有生育,在王府里不得重视,又说紫电青霜都要配人了,把自己身边的莲瓣塞过来,等
她们出去了也不耽搁武园里的事儿。紫电青霜虽是早就伺候赵燕和的,但赵燕和素来一心上进,并没收用过她们,这两个大丫鬟也老实,自秦采进了门都是规规矩矩的。可是这个莲瓣,长相且不说了,那双眼睛太过灵活,一看就不是个安分
的,又是魏侧妃赏下来的,还得客气着些。秦采越想越是郁闷,又不能对赵燕和说,心里的委屈真是无处发泄。绮年看着窗外,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地说:“如今是国丧,哪家敢这时候弄出孩子来啊?总得等太后的孝期满了不是?再说了,长子非嫡那就是家乱之源,咱们这样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人哪个不懂啊?只有嫡长
子才是最能压得住人的。二弟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是侧妃也不糊涂的,不过是脾气不好迁怒于人罢了。”
秦采落了几滴眼泪,心里舒服多了,拿帕子小心按了按眼角,勉强露出笑容:“多谢大嫂。”若照魏侧妃的说法,根本不让她跟绮年亲近,可就是在绮年这里,她反倒能听见几句贴心的安慰话儿。
城外河边真是人头攒动。视野最好的地方都被高官勋贵们早占了,百姓们只得占据树杈上的制高点,一眼看去黑鸦鸦全是脑袋。
郡王府的地方自然是上好的,秦王妃一坐下,就低声对身边的魏紫吩咐了几句,待魏紫退了出去,她才跟左右棚子里打起招呼来。绮年看了一眼,真是冤家路窄,左边的棚子正好是郑家的,但因为太后是承恩伯府出来的,如今孝期不满一年,承恩伯府的人都没露面,倒是郑瑾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也带着儿子坐在娘家的棚子里,正跟
张淳说话呢,看见绮年,姑嫂两个同时敷衍地扯了扯嘴角。绮年懒得理会她们,点头见礼之后就坐下来哄女儿。品姐儿看见远处河面上停着的几艘五彩龙舟,已经兴奋得不得了了,提出无数的问题。绮年正耐心地一一回答,魏紫引着一行人走了进来,正是柳夫人一家。其中柳大奶奶、柳雪和柳逢碧都是见过的,另有两个比柳大奶奶年纪略小些的妇人,还带了两个男孩子,柳夫人说这是她的二儿媳妇和三儿媳妇,以及两个孙子;又向秦王妃致谢,多谢她将她们请
到这边棚子里来。
秦王妃笑道:“虽说龙舟年年也都有,但既是来看总得挑个好点的地方,让姑娘们看得舒心些。这棚子还容得下人,柳夫人切莫这般客气。”柳家如今算是京城的新贵,但毕竟是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熟悉,单说这个扎棚子的事吧,柳家下手晚了,河边一带就根本没有好地方了,因此秦王妃派魏紫去请,真是正中下怀。绮年瞧着,都不由得要说
一声秦王妃手段圆融。
众人都坐了下来,秦王妃就拉着柳家两个男孩夸赞,又从自己身上解了两块玉佩下来,笑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玩儿罢。”绮年瞥了一眼,那两块玉佩看起来像是一对禁步,但细看就知道,虽然颜色质地形状都相似,雕的也都是岁寒三友的图案,但细看就知道刀工不同,根本不是出自同一个匠人之手,分明是用两块凑起来的
。岁寒三友的图案,虽说男女皆可用,但女子用得少,更不必说秦王妃是最爱牡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