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蒸笼,可为了省钱,我们一天天向后推着买蚊帐的时间。
我知道屋里到处都是蚊子,但我好像感觉不到。
那样劳累的身体,睡下了,别说蚊子,切下一块肉,我都怀疑自己能不能醒来。
蚊子趴在她的额头,贪婪地吸食着她的血。
她睡得很香,毫无察觉,也许正做着生意好转的梦。
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伸出手,挥动着,但蚊子对我的恐吓并不理睬。想用手拍死它,手扬着,却不忍拍下去。
我怕惊醒了她——她已经那样地疲惫。
我与她之间,有一只弱小的蚊子,此刻正对她实施着伤害。
我站在那里,就那样扬着手,愣着,矛盾着,心焦着,突然间,我对自己产生出一种深深的厌恶。
在那个夏天的夜晚,我站在那里。那是一种极端亏欠的感觉。对她,对爱情。
蚊子飞走了,我原谅了蚊子,却不能够原谅自己。
白天经过一个小摊,我注意到一个粉色蚊帐的标签:16元。这16元在当时,可以做许多事。
那天我一夜没睡,我拿着一个硬纸板挥动着,像一名士兵,不让蚊虫靠近她的身体。
我成了她临时的蚊帐。后来她醒了,醒后的她盯着我看,10分钟后,我突然发现她泪流满面。
第二天,小屋里挂上了粉色的蚊帐。
挂蚊帐时,我们一直没有说话。我是把蚊帐当成礼物送给她的,但我没说。
我觉得那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就算是爱情的补偿。
但我觉得,其实什么也补偿不了。那天,也是她的生日。
再后来,有一段时间,我有了16万,或者说我们有了16万,我们买了很多东西,却没有再买一床蚊帐。
我们已经不再需要蚊帐了,装修严密的房间,已经飞不进一只蚊虫。
可是,我总觉得,这些钱,这些东西,远不如那个曾经16元钱的蚊帐,对她有价值。
或者说,对我们的爱情,有价值。
那个夏天过去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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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凉站在篮球场看球。
政管与经法,两个与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系,但她的神情十分专注,紧张时发出尖叫,声音可以压住身旁的鼓声。
十月阳光明晃晃泼下,一张脸如此热烈生动。
总是会有人问,宁安,你怎会有素凉这样的朋友。
素凉,穿紧身吊带,只过大腿的短裙。
眉毛描得很细,手上套丁丁当当的首饰。
明快利落的东北女子。与我截然不同。
可是,我那样喜欢她。
她从来不逃课。
她被全票选举为班长。
她包揽了那一年所有的给予外语系学生的荣誉。
她对着我大声地说,宁安,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只能用沉默来表达。
就像我对苏耀阳。
山顶风很大。
她的声音永远这样肆无忌惮:我爱苏耀阳。
林素凉爱苏耀阳。
12月,陪素凉去赴一个约会,图书馆的网络教室。
吃完午饭就过去占座位。她坐左手边第一排第三个,我坐身后。
她会不时回头问我她的头发有没有乱,唇膏是否看起来有一点点亮。
我轻声安抚她,素凉,你今天很漂亮。
素凉一周前就是在这里撞见了上网的苏耀阳。
第一排第三个座位。
他起身结账的时候她追了出去,鼓起了所有勇气,你好,苏耀阳。我看过你打球。
我很喜欢看你打球。
我叫林素凉。
一字一顿,像背书的小学生。低